“来喝药了。”萧彧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墨黑的药汁送到床前。

    倚在床头的裴凛之看着面前的药碗,诚惶诚恐地看着面前面如冠玉的少年,结结巴巴道:“这、这是殿下煎的?”

    萧彧不好意思地笑:“对,头一回煎药,不太会,有点糊,你别嫌弃,将就喝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、不、不,殿下亲手为属下煎药,属下怎敢嫌弃,谢过殿下大恩!”裴凛之就要翻身起来行礼谢恩。

    萧彧连忙喝住他:“别乱动!当心撕裂伤口,好不容易才愈合一点。”

    裴凛之只好停下来,颤抖着双手去接萧彧递来的药。他的殿下何等的尊贵,而今居然亲手为自己煎药,他如何能干这等粗鄙之事!裴凛之愧疚得简直想一头碰死在墙上。

    萧彧看他手抖得几乎要将碗中的药泼出来,忍不住调侃:“凛之这手横扫千军力挽狂澜都不在话下,如今竟要端不住一只碗了。”

    裴凛之双手捧着碗,哽咽道:“是属下无能,让殿下受这般苦,属下罪该万死!”

    萧彧摆摆手:“这是什么话,真正受我拖累的是你,还要感谢你愿意陪我到这穷乡僻壤来,受这么重的伤。以后也不要叫我殿下了,我如今是一介平民,这里再也没有殿下和属下,只有朋友。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养伤,赶紧好起来。活儿太多,我一个人忙不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事放着属下来做,殿下千万不要再做了,那些粗活不该是殿下做的。”裴凛之显然比他固执。

    “你不用操心,我自有安排。我去做饭了。”萧彧当然没有理会,他是个现代人,没有尊卑之分,人人平等,没有什么是谁该做谁不该做的。而且放着等裴凛之来做,自己岂不是要饿死了。

    他现在要做的事太多了:一日三餐需要自给自足;还要照顾一个伤患;房子破旧无比,房顶都塌了,得想法子修葺;院中杂草丛生,院墙坍塌,都需要好好处理;更长远一点,还要找个营生来养活自己;甚至还要考虑躲避不知道藏在哪儿的暗箭。

    这么多事需要操心,以至于他都来不及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伤春悲秋。这事太诡异了,说起来简直是匪夷所思,他出差去做调研,路上遭遇车祸,一睁眼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,身边火光映天,尸横遍地,血将海水都染红了,只有裴凛之还活着,但已危在旦夕,若不是他及时为他止血,这会儿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了。

    是的,萧彧穿越了,从一个二十八岁的农学博士变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,虽是同名同姓,这少年来头却不简单。

    他是安国的前太子,两个月前刚刚被废黜,原因是他的外公大将军周起意图联合外族逼宫谋反,被皇帝扼杀在摇篮中,周氏一族二百六十三口被满门抄斩。母亲周皇后死谏,亦是蜉蝣撼树,无能为力,最后触柱而亡,身殉父母。

    萧彧倒是逃过一死,但太子是做不成了,被贬为庶人,流放崖州,也就是后来的海南岛,历史上著名的流放之地,如今还是一片原始的蛮荒之地。

    然而即便这样,待他九死一生跋山涉水抵达崖州时,还是遭遇了伏击,随行人除了裴凛之,无一活口,甚至连萧彧都换了个灵魂。

    最是无情帝王家。很显然,就算是被废了,流放边地,也不见得能让你安稳活下去。自古以来,废太子有几个能得善终?